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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一十八章 受孫子一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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曲江省教育廳這回辦的作文比賽,有那麽點明清時期科舉會試的意思。舉子們通過考試便能獲貢士身份,下步殿前作答,只要不出太大的差錯,再不濟也能拿個同進士出身。

同樣的,當走出“曲江省中小學作文競賽小學組首輪比賽”考場的那一刻,林渺他們這群孩子,也就相當於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會試,走到了今年這條全國比賽長征路的終點。

接下來命運會作何安排,便和他們的個人能力以及努力程度,不再有任何關系。

全省比賽首輪考試過後,曲江省賽事組委會就會馬上將這些應考作文,明確地分出三六九等。

排名最靠前的十篇作文直接授予全省一等獎,保送進入今年的全國比賽總決賽。

再往後兩個月內,將會有總數在300篇左右,質量和曲江省一等獎作文相近的作品,從全國各地匯聚至京城的全國比賽組委會的辦公駐地。

而所有這些通過各種或明或暗的渠道,被最終交到賽事最高評委面前的中小學生作文,就好比是從會試中突圍而出、呈遞禦前的八股文章。無論良莠,保底也是全國三等獎。

最後的最後,10月份全國比賽正式結束之後,這些入選作文就會被印成鉛字,在12月之前發行全國,成為來年各中小學畢業生理論上必讀的應試範文。

林渺一路半黑半白、亦正亦邪地走到眼下這一步,直到此刻搞清比賽的全部真相之後,心情實在是有點說不出的覆雜。

當體制的力量滲透到社會的每一個角落,個人能力在各種所謂的公正、公平和公開面前,真的是不值一提。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,就算你是李太白轉世,沒個好爹,也是萬事白搭。能突圍到省一級比賽,陪太子爺讀一回書就該知足了。再想往前進一步你說你特麽多走一步占了道,領導的兒子腿往哪兒邁?

不出意料的話,像張雪茹和朱佩慈這些陪跑份子,註定都要被淘汰出局。

甚至其實不用梁紅艷說,這些聰明的姑娘,應該自己心裏也清楚。

林渺內定全省一等獎名額的消息,在考試結束後不到半天的時間內就走漏了風聲。

東甌市代表隊人員組成覆雜。有幾個從下面縣裏上來的孩子,知道消息後憤憤不平,雖然不敢去找梁紅艷理論,卻很有膽量在林渺面前說些不陰不陽的話。只是他們沒料到,林渺身邊還有兩個預備初中同學當保鏢。張雪茹該潑辣時就潑辣,朱佩慈也自恃南城小學扛把子的身份,在“鄉下孩子”面前絲毫不怵。兩個小姑娘聯起手來,自然沒讓林渺受半點委屈。

考試結束後第二天,心裏早有逼數的省廳組委會,依然面不改色宣稱要批閱作文,所以各市和地區的代表隊,可以自己安排活動。

東甌市代表隊財大氣粗。

丁少儀和梁紅艷帶著林渺他們十來個孩子,在滬城轉了大半天,走了兩個大景點,晚飯的時候,甚至無比土豪地在明珠塔上的旋轉餐廳訂了位子。一群孩子玩了一天,晚上又在這麽高端的地方吃上飯,心裏頭的怨氣弱了不少,看林渺的臉色也和善了許多。

林渺心裏很能理解這些小孩的心情,也根本沒把這點敵意放在心上。反正這回之後,大家今後可能就再也碰不上了,沒必要為這點本就不存在的矛盾和人家起爭執。所以哪怕張雪茹昨晚抱著他睡覺的時候一再堅持要告狀,他今天一整天下來,也沒和丁少儀提半個標點符號。

一群沒見過自助餐的小孩子在餐廳裏大驚小怪了半天,才坐下來好好吃飯。

丁少儀生怕林渺跑丟,拉著他坐了一桌。

等梁紅艷端著滿滿幾大盤子海鮮坐到丁少儀和林渺面前時,張雪茹和朱佩慈也湊了過來。

老丁心知肚明林渺今年不但已經省賽出線,而且以目前的場外形勢來看,全國一等獎也應該已經穩拿。吃飯的時候,她不由得又對這次省賽的排名有了期待,笑著對梁紅艷道:“這回搞不好,咱們渺渺真能拿個全省第一啊。”

梁紅艷身為主管中小學工作的市教育局的副局長,被這麽大一個政績砸在頭上,簡直笑得合不攏嘴,喜滋滋道:“都辦了這麽多屆了,輪也該輪到咱們東甌市出個狀元了。”

可話音剛落,邊上就跳出個不懂事的聲音。

“林渺這個還不算狀元吧?”張雪茹家裏兩個公務員,雖然職務不高,但從小耳濡目染下來,早就已經見官不怕,大大咧咧地反駁道,“全國第一名才叫狀元吧?”

“全省狀元也是狀元嘛!”梁紅艷笑呵呵地打著含混,要敷衍過去。

不料朱佩慈又跳出來,小聲補刀:“那個連中三元,省裏也有什麽元的吧?”

梁紅艷笑容略微凝固。

丁少儀轉頭問林渺:“渺渺知道嗎?”

林渺點點頭。

丁少儀笑道:“那你說說看。”

林渺淡淡道:“這種歷史常識還是不要顯擺了吧,顯得咱們一整桌人都沒文化似的……”

梁紅艷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。

她努力地強撐了兩秒,然而很遺憾沒能撐住,一張臉就此拉了下來。

丁少儀見梁紅艷神色尷尬,戳戳林渺的腦瓜子,教育道:“別驕傲啊,你那篇作文還是郭爺爺讓你過的呢,沒人家給你說情,你這下早都被淘汰了,還哪來的全省一等獎。昨天讓你重寫的作文你寫了嗎?”

“還沒,等下回去寫。”林渺老老實實回答,又好奇地多問了句,“姨姨,那個郭爺爺……到底是幹嘛的啊?滬財的校長嗎?”

“嗯,今年剛調過來當校長。”

“那以前呢?”

丁少儀微微一笑:“以前啊,京華社知道嗎?”

林渺一驚:“他京華社幹嘛的?”

丁少儀看著林渺,面帶一絲驕傲地說出了三個字:“副社長。”

林渺聽完了沈默片刻,思想覺悟仿佛又升華了許多。

前京華社副社長,副部級幹部……

這樣的老爺爺……喊他的時候還有必要帶姓嗎?

林渺目光一凜,心中陡然間升起一股浩然之氣:爺爺在上,請受孫子一拜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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